马来西亚京那巴当岸河上的长鼻猴、猪尾猴，并不知道远方有战争（政府军与苏禄军）。在那阳光炽烈的3月初、雨季的末尾，苏禄苏丹的游击队仍在沙巴的东南边盘据时，那公长鼻猴挺着圆圆肚子、长鼻几乎盖住半个脸，单脚翘在树枝上，有如纳凉叹息的三轮车夫，犀鸟顶着大大黄色的、白色的嘴，起飞降落都造成一阵树梢的抖动，像在树顶上乱翻抽屉，树叶的暗面，一条黄环林蛇蜷曲着身体“度咕”，整个丛林，就像个松散忙碌的卡通世界。
河水巷道
沙巴东岸、山打根南边的京那巴当岸河河长560米，是沙巴第一长河，旅游书上写着，这河有如生生长流穿过沙巴中部的原始森林，临近出海口的河岸平原，栖息多达十种以上的灵长类动物、八种婆罗洲犀鸟，是长鼻猴、亚洲矮象等野生动物的乐园。天是蓝的、水是黄的，一蓬一蓬的绿树沿水岸分布，我们在河下游的支道间航行，像穿梭在河水铺成的巷弄。
水岸边，先是遇到一群两腮毛茸茸的马来猴，相隔不远，又有一整群猪尾猴家族，那猴尾巴细短如猪尾，头顶冠毛像理着人类的小平头。如此航行河上，仿佛树叶间出现一张张猴脸。直到夕阳金光洒上河面，一艘艘载满游客的小船，也回到各自临河的度假屋。晚餐前的空档，度假村工作人员召集游客宣布：“我们刚收到消息，苏禄军现在离我们很近（在沙巴东南边的拿笃地区），可能只有一河之隔，明天以后，这里就不留客人了。”
玩具小鸟
“你们想知道，苏禄军为何攻打沙巴？”晚餐时胖胖黑黑的解说员理查解答大家疑惑：“许久前沙巴曾是苏禄苏丹的领土，19世纪时苏丹将土地租借给殖民商人，二战后菲律宾和马来西亚分别独立，沙巴并入马来西亚，如今苏禄苏丹的后代，想要回以前的祖地。”“要不回去的。”一位满头卷发英国青年说：“政府军有强势武力，苏禄军会输。”此语一出，道出现实，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，一时都静了下来。
虽然丛林的外面，仿佛危机四伏，在这孤立的河岸小村庄，裹在重重树林间却十分宁静，当晚我还是参加了夜航游河，船一划出，却又后悔，河还是原来的河，只是少了白天里来来往往有如龙舟竞赛的众船只，非常空虚。船夫持手电筒在两岸间扫射来扫射去，“麝香猫！”他们低喊。视线循着灯光找去，只看到林间一条黑影闪过，像探照灯下的小偷。
小船划荡近岸，水边低枝上就站着一黄一蓝两只翠鸟，也不飞，也不睡，两眼睛睛望着人，像傻兮兮两只妆点圣诞树的绒毛玩具。我说：“这小鸟好像假的喔。”船夫打趣地说：“这些都是我们从泰国买来的玩具，挂在树上的。”说完作势伸手一捉，“刷”一下地，小鸟飞走，青春一样的。
我们在京那巴当岸河的第一晚，也就是最后一晚，隔天回到山打根，市区里走来走去，并看不到受苏禄军正在沙巴南部某处盘据的影响，问当地的卖菜妈妈们是否担心？都说不要紧，虽然游击队与政府军有小规模对峙，那都在远方，并不影响生活。几天后我在报摊上读到，政府军以强势武力登陆受滋扰的村庄、弭平叛军，世界复归平静。
占领丛林
沙巴东岸的山打根，曾是北婆罗洲首府，上世纪70年代因木材业而繁荣、航运鼎盛，如今山打根的人烟密集处，也在港湾边，沿着长长的水边市场，人群在茶餐厅、印度香料铺、卖头巾的马来商店间穿梭来去，而来山打根的必去之处，就是距市区25公里的西必洛人猿庇护中心（Sepilok Orang Utan Sanctuary）。
园区占地4500公顷，属森林保护区，专门收容受伤或落单的红毛猩猩，即人猿（Orang Utan）。据说婆罗洲曾栖息有数百万只红毛猩猩，因为森林砍伐、栖地缩减，如今仅余数万只。午后3点的喂食时间，阳光仍很炽热，沿着浓蔽步道行至森林深处的喂食平台，一只只毛色棕红的红毛猩猩，陆续从密林四处冒出，或食香蕉、果子，或伸长手臂缒着绳索、垂荡为乐，乍看下又像大小人猿团团包围住喂食员，占领了丛林。
避风港湾
沿着海岸往北，出市区不多时，就会看到一片连绵的水上木屋区，入口是条长桥，两旁一间间木屋相连，桥上堆着小贩的蔬菜水果，猫在木造桥廊上、小屁孩在桥底捞鱼，人家窗旁种着花草植物，还有人把只花花母鸡就养在窗台上。长镜头一推到底，面海处就是山打根着名的水上餐厅“森森海鲜食记”。墙上菜牌写着华文，跟老板娘点菜，华文也通。
我们点了虾面和海鲜汤，俱都小小一碗，面里堆着虾子肉片鱼片，汤头清鲜可口。餐厅旁摆着渔民在一旁海域现捕直送的渔获，想吃鱼想吃虾，摊旁秤重挑完还包煮。我们两个人想买两只蟹来吃吃，老板娘神气地说：“最少就是四只一盘。”少了她还不煮哩。
我们坐在开敞的临海座位里，豪爽对付四只螃蟹，蟹肉清甜蟹肉美，但蟹肉怎么就藏在壳里夹得那么紧？海潮起伏，拍打沙滩，海上小船来来往往，这码头水岸就像个避风港，沙滩上停着大片大片的白鹭鸶，一忽儿起飞、一忽儿降落，都是整阵整阵的。一会儿有只小船航进来，船上下来个渔夫，手上拎着个网笼，又送鱼虾来了。
走出水上村庄，路边想拦辆计程车回市区，日头下晒得快冒烟，却一辆空车也无，直到搭着便车，才回到市中心的下榻旅馆。市区是商贩们交换货品、做生意的地方，在此采购用餐，方便非常，天一黑却似市集打烊，所有商家下锁下铁窗，形同空城，旅馆服务员还加了句：“晚上最好别出门，以免被抢。”（编辑/唐馨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