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多次推迟档期,所以当2012年12月初片方宣布王家卫的《一代宗师》定档2013年1月8日时,很多人都有些将信将疑。这个时候,贺岁档大战已经打响,《1942》《王的盛宴》战得如火如荼,《泰囧》摩拳擦掌准备加入,而《一代宗师》的宣传除了几篇媒体通稿,没有其他动静。两个礼拜后,最新新闻出炉,王家卫应邀担任第6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,2013年2月7日《一代宗师》将以电影节开幕片身份揭幕电影节。然而这个消息不仅没有打消众人的疑虑,反而让1月8号这个日子变得更加可疑:很多电影宣传现在都走“墙外开花墙内香”的路线,王家卫在欧洲人气极高,他以往全国公映的片子,也都是先参加电影节再上院线。所以直到2013年元旦,还有人在微博上公开打赌:《一代宗师》会继续爽约,《一代宗师》仍然会是“一代失踪”。
8号上映,《一代宗师》5号晚上才做第一场放映,主演章子怡、梁朝伟第一次看完整片。6号上午放媒体场,下午发布会,剧组幕前幕后全阵容亮相。至此,关于《一代宗师》的档期之争才算尘埃落定。《一代宗师》2009年开机,其后整整拍了三年。这三年里,章子怡失恋了又恋爱了,梁朝伟抽空又拍了《大魔术师》《听风者》,这两部电影也早已上映,而王家卫却一直活在他的“民国”里。说起这三年的一门心思,王家卫用的是《一代宗师》里反复出现的一句台词,“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”。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:“中国人有句话,‘不迷不成家’。‘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’就是,这件事如果永远在你心里,你迷在里面,它一定有一个回响,回响就是一个回报。”
有人说,《一代宗师》不是投资最高的电影,却是最“奢侈”的电影。它的“奢侈”在于,现在这样一个环境和这样一个时代里,王家卫居然能像做一门学问那样拍一部电影;它的“奢侈”还在于,居然还有一票业界顶尖人才跟着他无怨无悔做了三年。说起和《一代宗师》在一起的这三年,主创们用的最多的词是“收获”、“成长”和“内外兼修”。
把一部电影的拍摄变成一个修行的过程,放眼整个华语电影界,只有王家卫能做到。
梁朝伟:拍三年手断两次
《一代宗师》拍摄三年,而之前的筹备期时间更长。正式开机前,王家卫用三年时间探访内地和台湾,辗转十余地,遍访民间百余位武林高人,对中华武学追本溯源。在国家武术教练、李连杰师傅吴彬的引荐下,王家卫先后踏访北京、天津、山西、河北、内蒙古、东北三省、上海、浙江、台湾、广东、香港、澳门,拜访了咏春、八卦、八极、形意、通背、心意等各大拳派的百余位民间功夫宗师,最终选定以咏春、八卦、八极、形意四大拳派为主,展现民国武林的风云变幻。
王家卫表示:“《一代宗师》的演员是个大问题,不但要有那个时代人的气质,更得真正去练功夫,才能进到人物的骨头里,所以选的演员不但要合适,还得经受很辛苦的过程。”因此,开拍前几年,影片确定主演梁朝伟(饰咏春拳叶问)、章子怡(饰八卦拳宫二)、张震(饰八极拳一线天)后,他们便依各自拳种拜师学艺。2009年电影正式开机,他们已正式练武一年有余。2012年11月,全国八极拳锦标赛上,张震以运动员身份参赛,一举夺得一等奖。消息出来,舆论沸腾——只听说请武术冠军来演电影的,从来没听过演电影演成武术冠军的!
张震说自己三十岁开始练武,比别人多吃了很多苦头,单说劈叉,就一度痛得他生不如死。而梁朝伟正式拜师学咏春的时候,已经四十多岁。学武以后,他每天练武至少三个小时,这还不包括其他体能锻炼的时间。然而在《一代宗师》拍摄期间,由于演出过于投入,他的手两次骨折。“那段时间很痛苦,因为我不是从小练,好不容易练了一段时间,已经达到一个程度,手断掉,一停起码就是几个月,积累的东西都没有了,功夫就是‘曲不离口,拳不离手’。三五个月后,我只能重新再来。接着是第二次断手,这不是很痛苦吗?”
所幸,梁朝伟从小就对功夫有向往,这次也算是夙愿得偿。“70年代初,我七八岁的时候,因为李小龙的原因,开始对功夫很着迷,但那时家里比较穷,不可能有多余的钱让你学功夫——也不可能让你学功夫,因为当时家人灌输你的观念就是两种人练功夫:警察和黑社会。”筹备《一代宗师》的时候,梁朝伟开始研究武术,对功夫才有了更深的认识。“功夫不单是体能训练或者是防卫术那么简单,它还是一个心性的训练,可以说是‘做人之道’,有精神层面的东西,不然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不可能到今天。很多人都很能打,但武学真正的精髓不在打,而在精神的提升。”
《一代宗师》开场有一幕雨夜打戏,叶问一人对阵数十位武师,拍得十分精彩,但这却是梁朝伟演得最痛苦的一场戏,三分钟的戏足足拍了一个月。这一个月里,每天晚上一开机,他全身就会被淋湿,然后穿着湿漉漉的一身,还要带着十足的精气神,拍上一个通宵的动作戏。刚开始的时候,温暖的夏末,穿一晚上湿衣服还没什么,可是随着时间推移,夏去秋来,气温渐降,寒意袭来,梁朝伟就慢慢有点顶不住了。到第三个礼拜的时候,他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,可是导演又坚持拍了一个礼拜。这场戏杀青,梁朝伟直接赶去医院。他感觉自己肯定已经是肺炎了,检查下来,还好,支气管炎。他在床上躺了五天后回到剧组。
《一代宗师》拍了三年,整部电影杀青前的最后一个镜头,是梁朝伟的。王家卫特意叮嘱:“梁朝伟最后一个镜头!”摄影师回道:“啊?那么重要的时刻!”梁朝伟也觉得自己应该很兴奋,但实际上没有。因为他知道,整个事情还远远没有完,后面要配对白、配旁白。虽然拍摄阶段结束了,但是配音阶段他还是不能离开叶问这个角色。就算电影上映了,也还有宣传期,会被不停问到,这部电影里你是怎么想的?你是怎么做的?等于在不断提醒梁朝伟:你还要活在叶问的世界里!
兴奋不起来,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,那就是梁朝伟跟王家卫合作过多部电影,有不少戏都补拍过多次。以梁朝伟以前的经历,他曾经吃过两次庆功宴结果还被王家卫叫回去补拍。从此留下“阴影”。“常常这样,拍完三天以后他打电话给我,‘我们有一场戏还可以更好一点,再回来补一下’,然后我就接着回去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