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v

古诗里的鱼滋味

[2023年06月12日 12:25] 来源: 天下美食 编辑:小编 点击量:0
导读:  左面一条鱼,右面一头羊。先民对于鲜美滋味的构想,全在于斯。对于诞生于黄土大地的中华文明来说,鱼,无疑是一种珍奇到令人惊叹的美味。《诗经》里的《陈风?衡门》一篇就说:“岂其食鱼,必河之鲂?岂其取妻,必齐之姜?”春秋时的草根阶层,要表白一种朴素安闲的生活态度,自然从饮食男女两方面来表现。而美味的鱼,


  左面一条鱼,右面一头羊。先民对于鲜美滋味的构想,全在于斯。对于诞生于黄土大地的中华文明来说,鱼,无疑是一种珍奇到令人惊叹的美味。《诗经》里的《陈风?衡门》一篇就说:“岂其食鱼,必河之鲂?岂其取妻,必齐之姜?”春秋时的草根阶层,要表白一种朴素安闲的生活态度,自然从饮食男女两方面来表现。而美味的鱼,即成为高端饮食的一个文化符号。
  用今日营养学的成果来说,鱼类所含的丰富营养,对智商发育大大有益。或许是由于这个缘故,古代的文人墨客们,大多数都是爱鱼一族。当然,他们所爱的,除了在清粼粼碧波中游泳的鱼,还有在樽俎中色香味俱全,供人食指大动的鱼佳肴。
  
  
  在唐代的宴席上,最流行,最高端的鱼类烹饪方式,不是清蒸,不是糖醋,更不是水煮与红烧,而是一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——生切。
  这种生切肉类的方式,古代称为“脍”。早先,脍不仅可施之于鱼类,也可施之于肉类。在《孟子》中,“脍炙”一词,也就是生切肉片和烤肉,被视为人间美食的代表。后来,随着烹饪技术的发展,肉类有了许多其他的烹调方式,生切的原料,渐渐主要成为鱼类。脍字的偏旁,也从代表肉类的“月”变成了“鱼”。
  在运输困难,保鲜技术远不如今的唐代,要吃上一顿鱼鲙,非大有力者莫办。 因为鱼鲙美味的要素,一在于新鲜,需用活鱼即时便斩,二在于无比精巧的刀工。要满足这两个条件,除了金钱外,还需有一定的社会地位,才能在唐代摆出一顿切鲙大餐。
  
  在唐代诗人的生平中,要数命运多蹇,杜甫杜子美绝对属于第一行列。所以,老杜虽然也是一位鱼类爱好者,笔端屡见“求饱或三鳝”(《秋日夔府咏怀寄郑监、李宾客一百韵》),“白鱼如切玉,朱橘不论钱”(《峡隘》),“呼儿问煮鱼”(《过客相寻》)之类的句子,但是像鱼鲙这样的高级鱼类料理,杜甫自家却是无力为之的。在杜甫的诗歌中,几次着意描写的吃鱼鲙的经历,都来自别人的宴请。其中一次,是杜甫和友人郑虔一同受邀,到一位何姓将军家去作客,游览他的私家园林。这位何姓将军姓名已不可考证,但从所请的客人里一位是著名的诗书画“三绝”才子,一位是后世公认的诗圣来看,何将军的品味是不低的。他招待客人的饭肴,自然也不错,于是杜甫就写下了“鲜鲫银丝鲙,香芹碧涧羹”(《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》)的句子,这用新鲜的鲫鱼切成细丝,肉色雪白如银。配上刚采来的水芹做成的碧色的羹汤,这一顿饭,洋溢着初夏的田园气息,
  杜甫吃的最痛快的一顿鱼鲙,则来自一位姜姓朋友的招待:唐肃宗乾元元年(758年)的深冬,杜甫路过河南的阌乡,一位作县尉(唐代称为少府)的友人姜七设脍,好好款待了杜甫,杜甫特意为这次鲙宴写了一首很长的七古—《阌乡姜七少府设脍,戏赠长歌》:
  姜侯设脍当严冬,昨日今日皆天风。河东未渔不宜得, 凿冰恐侵河伯宫。饔人受鱼鲛人手,洗鱼磨刀鱼眼红。无声细下飞碎雪,有骨已剁嘴春葱。偏劝腹腴愧年少, 软炊香饭缘老翁。落砧何曾白纸湿,放箸未觉金盘空。……这首诗为我们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唐代切鲙资料:鱼是刚从河中捕捞上来的,还两眼扑闪着呢。受过专门训练的厨师技术娴熟无比,他先洗干净鱼身,用白纸吸干水分,磨快厨刀,然后开始切鲙。雪白的薄薄肉片在刀下无声飞舞,如同翩翩细雪,因为鱼肉新鲜坚实,出水少,连砧板上垫着的白纸都没有打湿。鱼鲙切好,所配的蘸料有刚切好的春葱碎末。鱼鲙以鱼肚皮柔软腴肥的部分为最佳,主人殷勤相劝,杜甫饱食之后,又垫上一碗热乎乎的新米饭。这一顿饭,吃的酣畅淋漓,情味悠长。
  唐宋之后,国人口味已变,大忌生冷,于是鱼鲙从餐桌上渐渐消失。而唐代鱼鲙的遗风,漂洋过海至东瀛,变格为日式生鱼片,继续发扬光大。只是日式生鱼片动辄其厚盈寸,每每颤巍巍一块夹在筷端,不免想起老杜那些描写中土切鲙的句子,“水精之盘行素鳞……銮刀缕切空纷纶……”(《丽人行》)
  
  
  陆游 字务观,号放翁1125年—1210年大部分消费者食用的鱼类,还是淡水鱼为主。最文化最诗意的鱼,非鲈鱼莫属。
  鲈鱼的诗意化,要追溯至西晋时的吴江人氏张翰张季鹰一个忽然的决定。他在洛阳任大司马曹掾,执掌政务军务,算是仕途显赫。然而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,他忽然无比思念家乡江南的莼菜羹和鲈鱼鲙。这个念想太过强烈,以至于他轻易地抛弃掉他人眼中的功名富贵,转身回到千里之外的江南老家。这个记载在《世说新语》里的故事,一下,就让莼菜和鲈鱼在文学史里风雅了千年。
  陆游是浙江绍兴人,本就生于鱼米之乡。绍兴人的餐桌上,鱼一向是频频出现的家常下饭。陆游晚年退居绍兴农村老家,有一年冬十月过后,出门闲逛,看 见百姓们丰收后的餐桌上,摆的是“鸡豚治羹胾,鱼鳖杂鲜槁”(《道上见村民聚饮》),有鱼有肉,有腌有鲜,一锅同烩,竟是今日绍兴名菜“鲞冻肉”的前身。
  陆游这一生,走南闯北,南至福建,西赴四川,当然见识过不少地方的鱼肴。但从他的诗中来看,他的最爱,还是鲈鱼。诗人有一首《买鱼》诗:“两京春荠论斤卖,江上鲈鱼不直钱。斫脍捣齑香满屋,雨窗唤起醉中眠。”鲈鱼本来是要到了秋天肉质才最为肥美,春季四月鲈鱼产籽,身体瘦弱,本不是最好的食用季节。但这时期的鲈鱼,却因此而价格便宜。在一个春雨飘窗的日子,陆游买来鲈鱼,让人做成鲈鱼切脍,再配上捣好的蘸料,香气漂浮,怎不令人食指大动?连喝醉的诗人,也闻香而起,要来尝尝这新春的鲈鱼脍了。当然,要说最好吃的鲈鱼,还是要等到秋冬之际,晚年退居绍兴农村的陆游,在一顿丰盛的家常美食之后,挥笔写下一首《初冬绝句》:
  鲈肥菰脆调羹美,荞熟油新作饼香。自古达人轻富贵,倒缘乡味忆回乡。
  这一次鲈鱼的吃法,是配上脆嫩的茭白(菰),烧成了羹汤。主食则是用当年的新荞麦面,和新榨的油煎成的油饼。鲈鱼和茭白,都是江南最常见的菜肴。这一顿饭食,是十足的绍兴家乡风味。喝着鲜美的鲈鱼羹,诗人不由得想起了数百年前飘然归来的张翰。本来,人生在世,富贵浮云,有什么比“回家”两个字,更为重要?
  
  曹寅,清文学家,号荔轩,又号楝亭1658年—1712年在淡水鱼中,最诗意是鲈鱼,但是要推美味之冠,还要数鲥鱼。
  鲥鱼这种洄游鱼类,平时生活在海洋中,每年四五月份,沿河而上,回淡水流域产卵,因来去有时,故而得名为“鲥”。在古代,鲥鱼最著名的产地,是中下游的长江江面。鲥鱼的名头之大,除了因为其鲜美,恐怕还因为它的稀罕。作为洄游鱼种,鲥鱼的捕捞期很短,过此即无踪迹可觅。故而在明清两代,长江鲥鱼一直被列为皇室贡品,因而鲥鱼也成为社会等级和身份的象征。明代小说《金瓶梅》里,西门庆帮助管皇家砖厂的刘太监的弟弟逃脱了盗窃皇木的罪责, 刘太监送来答谢的礼物即有重四十斤的“两包糟鲥鱼”,这皇家内监送来的鲥鱼,西门庆又分赠两尾给了自己的帮闲应伯爵,第二天,应伯爵来为这两条鱼道谢:“昨日蒙哥送了那两尾好鲫鱼与我。送了一尾与家兄去,剩下一尾,对房下说,拿刀儿劈开,送了一段与小女,余者打成窄窄的块儿,拿他原旧红糟儿培着,再搅些香油,安放在一个磁罐内,留着我一早一晚吃饭儿,或遇有个人客儿来,蒸恁一碟儿上去,也不枉辜负了哥的盛情。”一番做作言语,凸现出在那个社会中一尾鲥鱼的不凡地位。
  
  西门庆吃到鲥鱼是在秋天,所以只能吃到糟制品。因为鲥鱼出水即死,昔日扬州盐商穷奢极欲,到了鲥鱼季节,竟泛大舟载客于焦山之下,渔夫网得鲥鱼,立刻在船头剖洗一番,包上网油,连鱼鳞一起上锅清蒸,如斯方能一尝鲥鱼真味。至于紫禁城里的帝王所尝到的鲥鱼,虽然驿使快马加鞭,又有碎冰冰镇,但五月天气渐热,又千里迢迢,鲥鱼到了北京,滋味可想而知。
  从宋到清,赞美鲥鱼的诗词很多,如北宋苏轼、明代何景明、清代陈维崧等。大部分诗人都无非赞美鲥鱼清腴的滋味和它的难得。唯独清代曹寅的一首《鲥鱼》诗,写的别具一格:
  手揽千丝一笑空,夜潮曾识上鱼风。涔涔江雨熟梅子,黯黯春山啼郭公。三月齑盐无次第,五湖虾菜例雷同。寻常家食随时节,多半含桃注颊红。
  曹寅是曹雪芹的祖父,在写这首诗的康熙四十九年夏初,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江宁织造,像进贡鲥鱼这种差事,自然落在这位帝王心腹私人的头上。诗人还附有一段自注:“鲥初至者名头臕,次名樱桃红。予向充贡使,今停罢十年矣。”这首鲥鱼诗,不谈美味,不炫珍奇。只是一副平常笔墨,来写在梅子黄时雨的季节,捕鱼江上的风景。末尾两句,说的普普通通,却足以让一般读者倒吸一口凉气:敢情在《金瓶梅》里无比珍贵的鲥鱼,到了江宁织造的府邸里,只是一种“寻常家食”啊!读了这首诗,当会明白,写了那么多美食的《红楼梦》,为何却没有提及鲥鱼:百年富贵的荣宁二府的家世,原无需借鲥鱼再来点染。
查看更多: 滋味 头羊 先民
lv
lv

图文资讯